张月旬觑了楚侑天一眼,笑意不明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往光亮的洞口走去。
楚侑天不明所以,转身跟在她后头。
数十步后,眼前变得开阔明亮起来,咚咚锵的声音也清晰入耳。
是楚继业家在办丧礼。
张月旬深吸了一口气,“太阳暴晒黄土和绿草的味道,闻着真令人舒畅啊,嗯,春天的味道。春天就该是这样,万物复苏。”
说这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她又意味深长地觑了楚侑天一眼。
“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夜空清透又柔和的淡蓝色,星星疏朗有致,半圆月清辉柔和,倾泻而下的白纱把永孝村染得朦胧。
哪里来的太阳暴晒后的气味?
只有春夜微凉。
楚侑天说:“它们意在借我们谋反,而你并不反对。”
“哎哟,不愧是武德司指挥使啊,脑袋这么灵活吗?那你再解读解读娅说的那句话——在开始的地方开始,在结束的地方结束。”
“不知。”
“嘿嘿嘿。”
张月旬得意一笑。
她大拇指对着自己,“我知。”
“真的?何意?”
“我不都跟你说吗?鼎,就是祭坛的鼎,鼎里面十有八九有那个瓶子,把瓶子毁了就行。”
“你可是确定此地并非诡妖作祟?”
“不好说,”张月旬耸耸肩,“万一诡妖改名叫克莱因了也说不准,得眼见为实。走吧,绑楚继业去。”
她打了一个前进的手势,自己却纹丝不动。
楚侑天问她:“这意思是,我自己去,你们在这儿等我?”
“嗯——”
张月旬瞪大眼,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个不错的主意,去吧。”
楚侑天:“……”他好像自个儿把自个儿坑了。
但转念一想,张月旬如今身子不便,能少动便少动,而李简放会医术,留在她身边,也能让她少些疲倦和困乏。的确,单枪匹马,他再合适不过了。
“我去了。”
“嗯。”
楚侑天大步往前走。
张月旬跟了上去。
见状,李简放跟在她后头。
“不是让他自己去?你怎么就跟上去了呢?”李简放揶揄她。
楚侑天也觉得奇怪,于是停下脚步,侧身看她。
“我说你俩,现在脑子不好转的人是我,不是你们好不好?我跟他说个笑而已,再说了,我还得去借个月事带呢,血都要兜不住了。”
闻言,楚侑天无奈,叹气。
“张大天师果然心大,玩笑话不论何时何地,张口就来。”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张月旬越过他时,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西南红伞第三十九代传人,我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说罢,她直直往前走。
前方,一户人家有个妇人在家门前烧纸。
张月旬二话不说闪现到她跟前。
“大娘好。”
“哎哟!”
大娘吓了一跳,手剧烈一抖,拿着的纸钱散落在地。
“吓到您了,不好意思啊。”
张月旬抱歉一笑。
大娘歪头看她地上有影子,手才敢拍拍胸脯。
“小姑娘,你吓死我了。你,你怎么走路都没声儿呢?”
“习惯使然,习惯使然,我就想问大娘你借个月事带。”
“月事带?”
大娘这才反应过来,“哦,你说卫生巾是吧?有有有,我去给你拿,先进来坐会儿吧。”
这“卫生巾”一词,张月旬没听明白,但不耽误她理解成和月事带一个东西就对了。
她谢了大娘的好意,随大娘进了门。
李简放拉住她,“这个大娘见过我们吧,她现在好像不记得我们了。”
“我等会儿问问。”
他们三人进门后,便站在院子等大娘。
大娘从里屋给她拿来一包东西。
“去换吧,茅房在那儿。”大娘手往左手边一指。
张月旬茫然无措地翻看这包东西,“大娘,这什么?”
“卫生巾,也叫姨妈巾,你不是来大姨妈了吗?垫一垫。”
“这,这要怎么用啊?”
“撕开包装,贴在你的里裤上。”
“我,我这……”
张月旬为难极了。
她都没见过这东西,什么玩意儿啊这是?要怎么用?
大娘看出她的苦恼,自发地说道:“你不介意的话,我和你一块进茅房,教你?”
“没什么介意的,都是女人,谢谢大娘。”
大娘拉着张月旬进了茅房,撕拉撕拉的声音传出,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看,这不就好了吗?”
“原来是这么用啊,谢谢大娘。”
二人先后出了茅房,去净手。
“大娘,你这东西在哪里买的?”
“不用买,有人会送过来。”
“谁啊?”
“不知道,有人送就对了。”
“哎,那茅房那个一拉绳子就亮起来的,是什么机关的烛台吗?”
“那个是灯。”
“灯是什么?”
大娘上下打量她,“哎哟姑娘,你村外来的,怎么跟没见过世面一样?灯啊,照明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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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月旬佯装恍然大悟,“看来大娘没把我们给忘了。”
她话锋转得依旧是猝不及防又突兀。
“小姑娘说什么胡话呢,咱们第一次见,还谈不上忘不忘这回事。”
“大娘,”张月旬指着自己,又指了指李简放和楚侑天,“我们日落时分来过,您忘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日落时分啊,楚二牛在村口碰见我们,还喊话大家设酒杀鸡作食呢,不记得了?”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没印象。”
“就今天的日落时分。”
“没印象,”大娘摇头,“你们真的来过?”
“得咧大娘,打扰您烧纸,感谢您的月事……啊卫生巾,告辞。”
“不是什么大事,纸钱已经烧好了。不能烧太多,每天烧一点,不然孩子在下面该乱花钱了。”
张月旬哭笑不得。
“您为孩子考虑得真周到。”
说罢,她挥手和大娘告别。
大娘挽留了一番,见他们去意已决,便目送他们离开。
张月旬三人上路,却往反方向走。
“不是去绑了楚继业,你怎么往村口走?”楚侑天不解。
张月旬倒吸了口凉气,自言自语:“不对劲儿啊不对劲儿,怎么会没印象呢?难道他们的记忆被清除了?”
“可能是楚继业干的。”李简放说。
“我也怀疑他,所以啊小白脸,绑票这种事,说轻松也不简单,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干这一票,咱们得谨慎呀。”
楚侑天说:“张大天师可算是想起来搭理我的问题了。”
“您可是我的大金主,我怎么能把你忘了呢?”
张月旬反手从包里掏出一个纸人,嘚瑟地挑眉。
“呐。”
用纸人控制楚继业,让他乖乖自投罗网,岂不妙哉?
她掐手决念咒,纸人立即飞走。
“就等纸人的好消……嗯?”
“怎么了?”
楚侑天和李简放异口同声地问道。
“纸人,死了。”
李简放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但大为不解,“谁破了你的纸傀术?”
张月旬摇头,反手又掏出一叠纸人,掐手决念咒。
等纸人一一飞走,她冷笑,叉腰。
“姑奶奶还真就不信……搞什么啊?”
“纸人皆阵亡?”
张月旬睨了他一眼,“乌鸦嘴。”
“丧礼上有高人在护着楚继业,是谁?”李简放问道。
“不知道啊,”张月旬揪了一下羊角辫,不小心扯下了一根头发,气得她拍了一下自己手,”坏习惯坏习惯坏习惯,改掉!”
扔掉落发后,她又说:“看来,我们得亲自去会一会这个高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