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一早，林承安就跟着林福去了县城。

张相公和败家爹当过两年的同窗，他比林玉书年轻几岁，一路上林福絮絮叨叨，从中林承安也听出一些故事。

败家爹沉迷温柔乡的时候，张相公曾经劝过他把心思用在学问上，败家爹借着父母去世悲痛万分，要守孝不能科举为由，倒是把家产和力气全耗在青楼里。

求人办事得有个态度，总不能空着手去，他特意去县里最好的茶叶铺，花了一两银子买了两斤龙井。

这价钱以前够他们主仆三人买一个月的米粮，现在只能当敲门砖。

兴许是担忧，这一路林福的话特别多，快到张宅依然还在唠叨：“少爷，老奴打听过，张相公为人正首，就是脾气有些倔，若是不妥咱们离开便是。”

“我知道。”林承安背着手脑子里正在盘算，如果今天事没办成，那就只能去找官派的廪生，昨天弹幕科普过，大部分百姓都不会找官派的，一来贵，二来学子人品背景调查时，难免会遇到吃拿卡要的情况，一路折腾下来费用远远超过保费。

有钱人家的并不在乎这点钱，官派廪生作保自然也有好处，一来省事，二来结保的学子人品背景风险几乎为0，这是认保无法媲美的。

到了张相公家，院子是普通的二进宅院，门头上挂着张宅牌匾，敲开房门，二人被小厮领进书房，进门就见一个穿青色长衫的男人坐在书案后，头上戴着儒巾，长得唇红齿白，手里拿着书本，正是张相公。

【莫名觉得他长得很像琏二爷，有木有？】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你是玉书的儿子？”张相公放下书，上下打量林承安。

“晚辈林承安，见过张伯父。”林承安赶紧拱手行礼后，把茶叶递过去，“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晚辈今日来，是想请伯父帮忙，晚辈打算参加明年的县试，恳请您作廪保。”

一旁的小厮接过茶叶，张相公没动，也没应声，目光落在书本上不看他，“不知你师承何人，学问如何，可写过文章，你若说得出一二，再谈作保一事。”

并非故意刁难，在私塾时，林玉书就是个不爱读书的主儿，当年还是林老太爷日日督促这才勉强考得童生。

林承安是否也是这般，他不得不谨慎。

听到这，林承安心里一动，从怀里掏出手抄的《弟子规》，双手规规矩矩递上去，“张伯父，这是小侄写的文章，还请您指点一二。”

目光瞥了一眼，就这一眼张相公愣了一下，连忙翻开书，里面的字迹工工整整，的确是手抄的，等看完整本，这才抬头看向林承安，眼神里多了几分诧异：“书是你作，而非誊写？”

见他微笑应答，张相公更是惊呼：“没想到弟子规竟然是你所作，玉书在天有灵定是欣慰，养出个有大智慧的儿子。

还没等林承安开口，他话锋一转，皱起眉头：“不过你也知道，玉书荒唐毁了名声，我若给你作保，难免有人说闲话。”

来的路上，弹幕就给他做了各种预设，也早就给他想好了准备，“家父当年确实有错，晚辈不敢替他辩驳，但晚辈为双亲守孝三年半有余，从未有过半点逾矩，如今想考学问立身，”

顿了顿，林承安突然甩开衣摆，举起手指跪下：“我以林氏列祖列宗为誓，若有违逆，便让林承安断子绝孙，家族香火断绝，出门遇横祸，生生世世被人唾弃，再无出头之日。”

林承安发的誓惊天动地，震得张相公双唇颤抖紧握拳头，毒，好毒的誓言。

盯着他看了许久，见他一脸正气，心里难免有了些许自责。

其实林福前日上门之后，他就让家中小厮去打听林承安这几年情况，得到的回应，这三年半，林承安在高河村几乎足不出户，偶尔会去亲娘的坟前痛哭，哭累了就回家，半点没沾染林玉书的坏习。

如今在得知弟子规出自他手，可见这三年半时间，在家有所感悟才能写出这么好的启蒙书，这样的人品能差到哪里去？

张相公起身，从内堂拿出一个木盒子：“保银三两，你跟我去县衙礼房登记。”

林承安松了好大一口气，赶紧点头：“谢伯父，小侄这就给您银子。”

【搞定，咱们科举这算是迈出第二步了吧？】

【谁能科普，为啥古代人这么相信发誓啊？】

【前面的，古代人普遍相信因果报应，如果一个人发誓后违背誓言，一旦传出去，相当于信用全无。】

【今天又学到奇奇怪怪的知识。】

跟着张相公去了礼房，书写的吏员见是张相公作保，也没多问，很快就填好了廪保互结亲供单，二人按了手印，张相公又印了私印，作保算是大功告成。

走出县衙，林承安才算彻底放下心，科举报名最麻烦的一关，总算结束了。

同张相公拜别后，林承安给了林福半两银子，嘱咐他买些肉食回高河村后，转身去了文渊书肆。

刚进门，就看见周德正跟几个书肆老板算账，见到林承安，赶紧安排伙计招呼老板们，拉着他往后院走：“如今盼着你来像盼天上的太阳那般，你这又是多久没进城了，伯父憋了一肚子话，你再不来，我可得跑到高河村把你拉进城。”

不等他开口，周德倒是抢了先机，“本盘算怎么着咱们弟子规也得半年才能传出西川行省，没想到前几日来了个湖南行省的行商，足足要了三千本。”

这段时间工坊鼓着劲儿不停歇加印，周得己经笑得合不拢嘴，“这些时日赚的钱，比我前几年加起来还多，都是托贤侄你的福。”

“伯父，咱们互利互惠。”林承安笑了笑，“对了，今日小侄找了廪保，打算明年参加县试，这段时间便不进城，以后让林伯来。”

“连廪保都做好了？”周德很欣赏他的行事作风，不拖拖拉拉很是利索，“贤侄，你跟我去个地方。”

周德一脸神秘，林承安有些纳闷，跟着他往城南走。

城南的房子比城西的差一些，不过也都是青砖瓦房，周德领着他走到一处院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锁：“贤侄你看看，如何？”

院子是一进院的，有一间正屋，正屋左右还有两个耳房，东西厢房两间，西厢房带着一个小厨房。

院子种着一棵柑橘树，树上挂满果子，看起来像是成熟了。

“不错，闲庭雅致，窗映庭芳，伯父，这是您新添置的院子吗？”

林承安发出感叹，弹幕也跟着骚动，

【这种院子要是拿到现在，在北上广深怎么地也得一个小目标。】

【这才是真正的中式庭院，现在大部分都是伪中式。】

弹幕里羡慕，林承安也羡慕，城南的房子虽然没有城西贵，但是手头有的钱也不够，心里正盘算明年开春能不能买上一套这样的房子时，周德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纸。

好奇将纸打开，大大房契二字让林承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伯父，这是？”

“这是我给你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