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俘虏得到的信息有限。
这名士兵级别不高，只知道执行命令，对冥河之门计划的详情知之甚少。
更多的追兵，包括装备了重火力的快速反应部队，正在向这片局域集结。
不能再待下去了。
顾今安果断打晕俘虏，将其塞进一个废弃渠道深处。
他拉起阿吉，再次钻入错综复杂的地下渠道网络，向着地图上标记的那个废弃地下蓄水层深处转移。
那里环境更复杂，干扰更强，能最大程度拖延追兵的脚步。
渠道内的跋涉漫长而艰辛。
脚下是没过脚踝的冰冷污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腐败物的恶臭。
阿吉的体力几乎耗尽，大部分时间依靠顾今安连拖带拽才能前进。
顾今安自己也消耗巨大，连续的战斗、高度集中的精神感知和能量操控，让三级的力量底蕴也感到了疲惫。
但他不能停下，共鸣感知如同绷紧的弦，时刻扫描着前后左右的动静，警剔着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伏击。
几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地图标注的蓄水层边缘。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穹顶高耸，下方是干涸龟裂的湖床，散落着各种锈蚀的抽水设备和坍塌的建筑残骸。
空气流通很差，但某种强烈的能量干扰场使得这里的电子信号极其紊乱，这为他们提供了暂时的庇护。
顾今安找到一处半塌的泵站控制室，结构相对完整，易守难攻。
他将阿吉安顿在角落，用找到的破帆布遮挡风寒，自己则守在门口，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一边利用这难得的喘息机会，更深入地研究缴获的数据，尤其是关于冥河之门和种子的信息碎片。
数据拼凑出的图景令人不安。
三角工业的目标远不止一扇门。
他们似乎想利用种子的不稳定特性，结合钥匙的共鸣之力，强行撕开一个更大更不稳定的信道，进行某种危险的深渊虹吸。
而阿吉的血脉，是稳定这个过程的催化剂，同时也是某种献祭仪式的关键组成部分。
风险极高，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休息了约莫一个小时，顾今安的共鸣感知突然捕捉到远处渠道入口传来异常的能量扰动和极其轻微震动。
不是追兵，更象是某种大型设备激活或能量蓄积的征兆。
“不好！”顾今安猛地站起。
“他们可能要用重武器或者工程设备强行破开信道，这里不能呆了！”
他摇醒昏睡的阿吉：“快走！他们有新动作！”
阿吉挣扎着起身，脸色惨白如纸。
两人迅速离开泵站，向着蓄水层更深处，干扰更强的局域移动。
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和岩石坍塌的巨响。
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微微震动，三角工业果然动用了暴力手段开路。
爆炸扬起的尘埃尚未落定，数道强光探照灯的光柱就刺破了黑暗，紧接着是密集的脚步声和引擎轰鸣声。
至少两支装备更精良的小队，配合着某种小型钻探平台，突破了障碍，冲进了蓄水层！
“发现目标！在那边！开火！”冰冷的指令在空旷的地下回荡。
脉冲步枪的能量光束如同疾风骤雨般扫射过来，打在周围的岩石和设备残骸上，炸开一团团耀眼的火花和碎片。
“跑！”顾今安拉着阿吉，借助废墟的掩护，在干涸的湖床上拼命奔跑。
子弹呼啸着从身边掠过，在龟裂的地面上留下焦黑的弹坑。
对方的火力太猛，而且显然接受了之前的教训，队形分散，配合默契。
不再轻易冒进，而是利用人数和火力优势，稳步推进，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
顾今安一边还击，一边查找突围的机会。
高斯步枪点射精准地撂倒了两名冲得太前的士兵，但更多的敌人立刻补上位置，火力网更加密集。
他试图用精神冲击干扰，但距离较远，且对方似乎配备了某种精神防护设备，效果大打折扣。
这样下去会被耗死。
顾今安目光扫视四周，突然锁定湖床对面一处地势较高由坍塌岩层形成的天然屏障。
只要冲到那里，就能凭借地形优势暂时抵挡，或许还能找到其他出口。
“看到那边那个岩堆了吗？冲过去！”顾今安对阿吉喊道，同时将最后一枚烟雾弹扔向侧翼，暂时屏蔽了敌人的部分视线。
“好！”阿吉咬牙，拼尽最后力气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在枪林弹雨中冲刺。顾今安不断变换方位，用精准的射击压制追兵的火力点，为阿吉创造机会。
阿吉也爆发出了惊人的求生欲，连滚带爬地躲避着飞射的能量光束。
距离岩堆只有不到五十米了，希望就在眼前。
就在此时，更恐怖的东西降临。
一台悬浮在空中的三角工业轻型攻击平台，类似小型炮艇，突破了烟雾区，艇首的多管速射炮瞬间锁定了正在奔跑的两人。
那冰冷的炮口凝聚起毁灭性的光芒。
“小心！”顾今安瞳孔猛缩，厉声警告，同时全力向阿吉扑去，想把他推开。
但，还是晚了一步。
咻——嘭！！！
一道粗大的脉冲能量束精准地命中了阿吉的背部。
没有惨叫，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被瞬间汽化的爆响。
阿吉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前抛飞出去，重重摔在几米开外，翻滚了几圈才停下。
他背部的衣物和皮肉瞬间消失，露出一个触目惊心的焦黑空洞，边缘还闪铄着诡异的电火花，甚至可以通过伤口看到身前龟裂的地面。
心脏部位，连同那个荧光印记，已然消失不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顾今安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阿吉的生命气息如同退潮般急速消散。
那双不久前还闪铄着求生火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和死寂，望着灰暗的穹顶。
攻击平台调整炮口，对准了愣住的顾今安。
巨大的悲痛和怒火如同火山般在顾今安胸中爆发。
他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全身的共鸣之力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奔涌而出。
体表那层拟态能量膜剧烈扭曲，几乎要实质化！
他不再闪避，不再查找掩体！而是如同疯魔般，迎着攻击平台的炮火，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高斯步枪被他扔到一边，双手虚握，澎湃的共鸣之力在掌心高度压缩，凝聚成两把闪铄着刺眼白光的能量利刃。
“死！”
能量利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斩向攻击平台的能量护盾。
轰！！！！
护盾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平台上的射手显然没料到目标会如此疯狂，一时间竟被压制。
顾今安如同不知疼痛的野兽，双刃疯狂劈砍，每一击都倾注了他全部的愤怒和力量。
平台的护盾明灭不定，装甲上开始出现裂痕。
其他地面士兵反应过来，纷纷调转枪口向他射击。
能量光束打在他周身的共鸣力场上，激起阵阵涟漪，却无法立刻突破，他硬顶着枪林弹雨，眼中只有那个杀死了阿吉的攻击平台。
终于！
咔嚓！
平台的护盾过载破碎！顾今安左手能量刃猛地刺入炮塔基座，右手刃则狠狠劈向驾驶舱。
轰隆！
攻击平台在空中炸成一团火球，碎片四散飞溅。
顾今安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出去，摔在地上，浑身焦黑，多处受伤，但他立刻挣扎着爬起，血红的眼睛扫向那些目定口呆的地面士兵。
此时的顾今安，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三级共鸣之力混合着滔天杀意，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势威压。
那些士兵被他的气势所慑，竟一时不敢上前。
他一步步走向阿吉倒下的地方，每一步都象踩在心脏上。
他跪下来，看着阿吉那张失去生气的年轻脸庞，看着他胸前那个恐怖的伤口。
那个一路同行，虽然虚弱却始终带着一丝希望的青年，就这样，在他眼前，化为了焦炭。
是因为他吗？是因为他这把钥匙，才将阿吉卷入了这致命的旋涡。
无边的悔恨和杀意几乎要将顾今安吞噬。
他轻轻合上阿吉未能暝目的双眼，捡起地上那把阿吉甚至没来得及开一枪的能量手枪，紧紧攥在手里，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丝。
他站起身，环视着周围渐渐围上来，因为他的疯狂而暂时不敢轻举妄动的士兵。
撤退坐标已经不远了，但阿吉却永远倒在了这里。
顾今安深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将阿吉的手枪插在腰间，捡回自己的高斯步枪。
他不再看那些士兵，而是将冰冷的目光投向洞穴深处，投向三角工业追兵来的方向。
逃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否则他觉得他这辈子念头都不能通达。
复仇。
他端起枪，将体内所有残存的力量，连同那焚心蚀骨的怒火，一同压入枪膛。